2016年7月15日 星期五

關於穢多、非人



日本古代封建社會身分制度,有所謂「士農工商」,而在此四民之下,尚有所謂「穢多」與「非人」;前者以屠宰及加工皮革為生,可說是「以血為伴」,基於古代凶穢觀念的影響,人們認為他們骯髒污穢而厭惡他們,而後者則是因犯罪而被剝奪身分,平日做些清潔街道、處理屍體的工作。此兩者合稱為「賤民」。顧名思義,賤民階級的人們處於社會最下層,做著厭惡性工作,得不到社會其他階層的尊重。

賤民階級的人們不能與四民同處,受盡歧視,因此他們離群獨居,聚在一起生活,被稱為「被差別部落」。在社會制度森嚴的封建時代,人的身分固定,流動性極低,賤民的後代就只能是賤民,永遠遭受不公平待遇。我們看《大長今》,裡面有個首醫女張德,因為上一代犯了重罪成為賤民,所以她一出生就是賤民。中國也有「蜑民」。依此看來,賤民制度不只在日本出現,也存在於朝鮮和大陸,也許這是封建社會的特色吧。

他們雖然投身厭惡性行業,但不代表生活貧困,有些賤民甚至成為大財主。島崎藤村小說《破戒》裡,有幾個穢多角色,其一自然是主角瀨川丑松,其他則有瀨川所仰慕的「心靈導師」豬子蓮太郎,有瀨川的學生仙太,有與政客攀親的大財主六左衛門。他們有的光明磊落,有的衣著光鮮,僅憑外表看不出來與四民有何分別,但因為穢多身分而遭受批判,像豬子蓮太郎這種成名的思想家,挺著胸膛無視世人異樣眼光,卻始終不被社會普遍認同(他寫的書被視為散播邪惡思想,沒人買),仙太在學校受同學欺凌,主角瀨川極力掩飾自己穢多身分,就是為了不想被排擠,隱瞞自己身分,得到教師職位,生活勉強過得去,而與大財主女兒結婚的政客高柳利三郎,婚事辦得鬼祟,就是為了不想被人發現與穢多扯上關係而葬送前途。穢多妄想與四民同處,下場會是悲慘的,豬子蓮太郎即因此被殺。穢多在踏入明治新時代被升格為「新平民」,但傳統社會觀念根深柢固,歧視和壓迫沒有中止過,穢多身分依然是原罪,並不會因為富有而得到正常的待遇。

記得網野善彥在《重新解讀日本歷史》一書提及過,這些賤民並沒有想像中或者字面上所理解的低賤,只不過他們日常的工作就是一般人不會做的行業而已。例如殯葬業,人們認為是穢多的工作,故此不論富貴貧賤,遺體都交由穢多處理,至於中世戰爭頻繁,製造防具盔甲以及清掃戰場,所以也都是賤民的工作,他們賺取錢財甚至偶爾在戰死士兵身上獲得貴重東西,並不是稀奇的事。這些可說是壟斷行業,因此在明治時代政府發布身分解放令時,竟有些部落民擔心失去獨佔事業的優勢,反對解放令的施行,甚至發生武力衝突。

現代社會提倡人權,人們能夠自由選擇職業,雖然沒有了穢多和非人這些名稱,但是差別意識似乎仍然存在於人們心中,化為各種各樣的欺凌。這些在現代日本文學中十分常見,並不全是空穴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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