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5月2日 星期五

日本郵船株式會社(NYK)成立前史(下)


共同運輸會社的成立,固然是三井為了在市場上分一杯羹,但沒有背後長州派在金錢上和政治上的支援,三井是沒辦法撼動三菱的海上霸主地位(與大隈及岩崎對立的自由黨黨員星亭,曾稱岩崎為「海坊主」,即出沒於海上為害人間的妖怪)。共同運輸會社的資本額六百萬圓當中,政治出資達二百六十萬圓,佔43%強,其餘則是從民間集資,股東包括澀澤榮一、大倉喜八郎、川崎正藏等新興財閥。分別出任會社社長及副社長的伊藤雋吉和遠武秀行,也都是出身薩摩海軍的人。


益田孝花費鉅款購入最新式的英國船舶,並把航線、時間和運費設定得跟三菱一模一樣,誓要跟三菱決一死戰。三菱也不甘示弱,把以前大隈時代從政府所借入的五十年期貸款共一百零五萬圓全部退還給政府,示意不再仰政府鼻息。

三菱和共同運輸會社的競爭方式,就是以割價為主。明治十六年(1883年)一月三十一日,共同運輸會社第一艘船從品川出發往小樽,三菱即表示旗下所有航線運費調降十分之一,共同運輸也跟進降價。以神戶到橫濱的下等艙船票為例,原本雙方運費設定都是七圓,陸續降到五圓五十錢、四圓……直到第二年(1884年)歲末竟降至七十五錢。三菱為了擴大載客量,不惜向英國增購兩艘船舶,並把行走國外航線的船舶調回國內使用。除了價格戰,還比併速度,比誰先抵達目的地,三菱的船更曾在航行途中遇到碰撞沉沒,其激烈程度大抵如此,連新聞紙都連日刊載,成為國民茶餘飯後話題。

正因為三菱和共同運輸會社的競爭,使人流和物流的成本大幅降低。明治十四年(1881年)的米價一石約十圓,明治十七年(1884年)初降至一石四圓四十四錢。雙方的割價競爭,受惠的正是廣大民眾。

然而長久下來,必定兩敗俱傷,本來共同運輸會社背後大股東就是明治政府,只要政府持續融資,總有一天能壓倒死敵三菱;以薩長兩藩為首的政府內部的確提出過這個提案,卻被否決,否決的人卻是與岩崎同樣出身土佐的土方久元(時任參事院議官)。

土方久元建議由政府仲介兩間公司合併,儘管聽起來有點異想天開,但無疑是解決問題的方案。只是岩崎彌太郎當時已心力交瘁,頻頻囑咐身邊的人,把旗下所有船隻駛到遠州灘燒燬,剩下的財產全數捐給自由黨,示意不會留給政府半點好處,其實這是一時意氣用事,因為鷸蚌相爭,只有漁翁(外國資本)得利,這是三菱和共同運輸(政府)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明治十八年(1885年)一月十三日,時任農商務卿西鄉從道把三菱副社長岩崎彌之助(彌太郎胞弟)和共同運輸副社長遠武秀行叫到辦公室,洽談和解和合併事宜。不久後的二月七日,岩崎彌太郎病逝,年僅五十二歲。凡事親力親為的彌太郎,視三菱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結果沒能看見這場大戰的結果,抱憾而終。

三菱和共同運輸會社的和解方案在岩崎彌太郎死後不久便出台,主要是雙方就各自的船期、運費、雇員等設定要事先協議妥當,以免出現惡性競爭影響市場狀態,但隨即爆出消息指中央茶葉組合與共同運輸會社暗中達成減免25%運費的協定——茶葉組合的幹事長便是共同運輸的股東之一大倉喜八郎,消息一傳出,雙方關係破裂也是可想而知的事了。岩崎彌之助向農商務省上書,言明將自行決定運費、船期,一切回復到和解以前的戰爭狀態。

事實上岩崎也有想過與政府和解,表面上維持戰爭狀態,私底下先後透過土佐出身的岡本健三郎(昔日坂本龍馬被暗殺前他亦在場,但先行離開避過一劫)和薩摩的商人五代友厚與共同運輸斡旋。適逢農商務卿西鄉從道與伊藤博文出使清國,共同運輸社長及副社長伊藤雋吉和遠武秀行雙雙卸任回歸海軍,社長及副社長職位分別由前農商務少輔森岡昌純(薩摩)和農商務省書記官加藤正義(鳥取)繼任,在代理農商務卿松方正義及中間人穿針引線之下,雙方再度坐上談判桌。

其實只要有公平合理的條件,雙方都有合併的意願,故此談判進展的順利。會談結果是以三菱資產五百萬圓,加上共同運輸會社六百萬圓,合共一千一百萬圓為新公司資本額,並承諾首十五年每年必須維持8%紅利,若公司利潤不足以支付紅利,政府便會進行注資。

人事方面,原本三菱和共同運輸會社的經營方針南轅北轍,三菱是實行獨裁制,萬事由社長親自裁決,共同運輸則是像背後的三井集團一樣,猶如江戶時代的大名,採用「家臣團」合議制,由負責個別業務的「家臣」們合議,然後三井家當主作出裁決。若新會社由岩崎彌之助主持,則會變成三菱獨裁模式,這是政府所不願看見的。所幸岩崎並不執著要當社長,於是屬意由共同運輸的森岡昌純出任社長。旗下幹部則由雙方公司派人出任。

新會社取名「日本郵船會社」(Nippon Yusen Kaisha,簡稱NYK),由明治十八年(1885年)十月一日正式營運。

雖然三菱淪為第二大股東,但岩崎陸續收購共同運輸系成員手上的股票,驀然變成大股東,奪回主導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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