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8日 星期三

新選組簡史(十一)——近藤勇的末路

舊幕府設立甲陽鎮撫隊的目的,是要趕及在新政府東征軍進入甲府之前先進佔該地,並在那裡迎擊新政府軍,以免敵人入侵江戶。舊幕府撥出二千四百兩,會津藩撥出一千二百兩,與新選組關係友好的將軍侍醫松本良順亦私人出資三千兩,給甲陽鎮撫隊作軍費。

二月三十日甲陽鎮撫隊從江戶鍛冶橋屯所出發,當晚在內藤新宿休息,三月一日及二日,分別駐紮在調布和日野。日野是近藤勇結拜兄弟佐藤彥五郎(亦是土方歲三的姐夫)的地盤,在那裡鎮撫隊受到熱情招待,當地農兵二十多人更即場加入鎮撫隊。鎮撫隊從江戶出發時部隊只有八十人,但沿邊招募隊員,僅三天時間就膨脹成擁有二百人的中型部隊。

不過甲陽鎮撫隊在調布和日野耗費了兩天時間。正是這兩天時間,給鎮撫隊種下了無可挽回的惡果。

甲府城是舊幕府直轄領、甲州街道的要衝、兵家必爭之地,本來新政府軍從京都取道中山道,決不會比鎮撫隊從江戶走甲州街道來得快,但新政府東征軍板垣退助(土佐人,時任東山道先鋒總督府參謀)(註1)深知兵貴神速這個道理,他率領別働隊連日趕路,在三月五日搶先進入甲府城,而近藤勇的甲陽鎮撫隊,這時候才越過笹子峠抵達勝沼,甲府城就在眼前淪陷。如果近藤勇沒有在調布和日野浪費時間,應該能夠比新政府軍早一步進入甲府。

失去了先機的鎮撫隊,稍微後退到柏尾山大善寺布陣,在高處布置大砲,前方設置欄柵,由原田左之助守備,同時派遣土方歲三快馬返回江戶請求援兵。

戰事在三月六日正午展開,然而事實上勝負早已分曉。鎮撫隊有接近一半隊員原是被差別民,他們懼於皇威,臨陣逃脫,鎮撫隊士氣受到重大打擊,近藤勇情急之下宣稱會津藩兵正在趕來救援,才勉強穩住軍心。可是當兩軍交戰的時候,鎮撫隊仍然不敵新政府軍的新式槍砲,一來隊員不熟悉槍砲操作(唯一熟諳砲術的隊員結城有無之助正在附近募集農兵而不在陣中),二來新政府軍武器較精良,鎮撫隊的槍砲無法命中敵人,反而己軍的砲門被敵人輕易破壞。鎮撫隊往鶴瀨方向且戰且退,隊員等候多時的會津援兵仍未出現,方才明白被近藤勇欺騙了,於是又出現逃亡潮,近藤人等人阻止不住。鎮撫隊宣布全軍解散,近藤勇把指揮權交給永倉新八和原田左之助,便與他們分頭遁走江戶,約定在八王子多賀神社集合。近藤勇返回八王子途中,與求救失敗的土方歲三會合。

原田左之助和永倉新八早一步返回八王子,在那裡糾集敗部,不等近藤勇便逕自返回江戶。永倉和原田擬前往吉原遊廓尋找失散的隊員,並且商議一起前往會津繼續抗爭。據永倉新八《浪士文久報國記事》所載,稍後在三月十一日,剛返回江戶的近藤、土方二人與永倉、原田一行人在江戶和泉橋醫學所會面,永倉新八把前往會津繼續抗爭的計劃告訴近藤勇,並邀請近藤和土方同行,豈料近藤勇勃然大怒,聲言除非永倉等人做我近藤的家臣,否則休想我加入你們。近藤勇並不是失去佐幕之意,可能只是當慣局長,不甘寄人籬下;然而永倉新八並不買帳,他義正詞嚴地反駁道:「不仕二君原是武士的本懷,我們這幾年跟著你出生入死,可不是你的家臣!」四人當場鬧翻,從此分道揚鑣。後來永倉和原田帶著部份新選組隊員一同加入了芳賀宜道(永倉新八的神道無念流同門、松前藩脫藩浪士)的靖兵隊,在宇都宮一帶繼續與新政府軍周旋。

新選組已經分崩離析,近藤勇也不再是令人敬畏的鬼局長了。他的昔日同伴都走了,只有土方歲三一人默默支持(沖田總司病重,正在江戶療養)。在和泉橋醫學所一別之後兩日(三月十三日),勝海舟與西鄉隆盛就江戶問題展開談判,在英國公使巴夏禮的斡旋下,談判朝著和平方向發展,近藤勇等主戰派不便逗留在江戶,便按舊幕府陸軍奉行松平太郎(後來的蝦夷共和國副總裁)指示,前往五兵衛新田落腳,在那裡近藤勇募集舊幕府士兵,組成二百多人的新部隊,在五兵衛新田逗留半個月後,四月一日前往下總國的流山。

這時候位於流山附近的結城藩內部發生政變,佐幕派家臣將尊王派家臣逐出城外。被逐的尊王派家臣向剛抵達江戶板橋的新政府軍東山道先鋒軍參謀香川敬三求救。於是香川敬三率領薩摩藩的有馬藤太、長州藩的祖式金八郎、土佐藩的谷干城等部隊進軍結城;途中收到近藤勇(當時仍用大久保大和之化名)在流山招兵買馬的消息,便改道圍剿流山。四月三日早上,當新政府軍抵達流山的時候,近藤勇的部下剛好都出去野外訓練不在屯所,面對突如其來的新政府軍,近藤勇無法抵抗,只好束手就擒。

近藤勇
近藤勇被捕的情形有幾種說法。有說他向有馬藤太解釋自己並無意與新政府軍作對,待回去屯所交待一切後會前來受審,有馬藤太允諾,但近藤勇並未如約現身,正在猶豫應否切腹殉死;也有一說指土方歲三教近藤勇託辭說來流山剿賊,並非有意違抗官軍,但近藤勇寧願堂堂正正接受判決。總而言之,最後近藤勇被押解到江戶板橋,受到嚴厲審問。本來新政府軍中幾位將領沒有人知道目前這位大久保大和是什麼人物,但很不巧薩摩軍中有當日油小路事件的倖存者加納鷲雄,他一眼就認出近藤勇來。如此一來,新政府更是無法輕易放過這個大敵。

新政府軍內部,對如何處置近藤勇也有不同意見。薩摩藩代表有馬藤太素知近藤勇為人剛直,主張寬免他的死罪,但土佐藩代表谷干城,因為坂本龍馬被殺一事而對新選組恨之入骨(當時新選組行兇說仍未被洗脫),因此極力主張將近藤勇處死。不幸的是,最具資格判定他生死的東征軍總督府參謀香川敬三,偏偏是土佐藩中岡慎太郎陸援隊的成員,在公在私也不可能饒恕近藤勇。

這時候江戶城來了敕使,頒布德川慶喜的處分命令。敕命中除了命令舊幕府交出江戶城之外,還必須處分在鳥羽伏見之役中反抗新政府軍的人。德川慶喜回到水戶隱居,但近藤勇則難免一死。

近藤勇的死刑在四月二十五日於板橋刑場執行。終年三十五歲。死前留下辭世詩兩首:

孤軍援絕作囚俘 顧念君恩淚更流
一片丹衷能殉節 睢陽千古是吾儔

靡他今日復何言 取義捨生吾所尊
快受電光三尺劍 只將一死報君恩

近藤勇遺體分別葬在板橋刑場附近的龍源寺和會津若松天寧寺,戒名貫天院殿純忠誠義大居士。他有妻子ツネ之間育有一女瓊子,嫁給宮川勇五郎(近藤勇兄長的次男);兩人育有一子久太郎,後來在日俄戰爭中戰死,近藤家從此絕嗣。

註(1):板垣退助原是戰國時代甲斐武田家臣板垣氏的末裔,戰國時代末期投靠山內一豐,關原合戰後隨山內一豐移封土佐,改姓乾。當板垣退助抵達甲府,以板垣氏後人回歸甲斐的噱頭號召當地民眾加入,他們出於被德川幕府壓榨的憤恨,紛紛表示支持新政府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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