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22日 星期日

不被眷顧的孩子——松平忠輝


松平忠輝是德川家康的第六個兒子,天正二十年(1592年)生於江戶,幼名辰千代。

他的母親茶阿局是德川家康的側室。茶阿局出身低微,有說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德川家康並不喜歡辰千代這個孩子;也有一說當辰千代出生時,德川家康嫌他膚色黝黑,相貌醜陋,對他十分嫌惡。據說德川家康把辰千代棄在寺社門前,由重臣本多正信拾得,交由下野大名皆川廣照撫育長大。當時正值侵朝戰爭爆發(文祿慶長之役),德川家康奉命到名護屋待機,直到戰爭完結,都沒有見過辰千代一面。慶長三年(1598年),兩父子終於見上一面,不過德川家康依舊討厭這個親生兒子,史料記載當時德川家康形容松平忠輝相貌怪異,長得跟幼小時的松平信康差不多。

辰千代還有一個同母弟松千代,一出生不久就被過繼到剛喪主的長澤松平家當家督,領武藏國深谷一萬石。為甚麼不選擇辰千代而選擇尚在襁褓中的松千代,史料並沒記載,大概也是出於對辰千代的厭惡吧。不過松千代在慶長四年(1599年)便夭折,結果還是由辰千代繼承胞弟的家業。

慶長七年(1602年)十一歲的辰千代元服,改稱上總介忠輝。該年年末移封到下總佐倉,一個半月後移封信濃松代(川中島),領十二萬石,並由德川家康的心腹重臣大久保長安在旁輔助,有養父之實的皆川廣照也到松代成為松平忠輝的家臣。大久保長安替這位幼主穿針引線,與仙台伊達家結緣,松平忠輝和伊達政宗的長女五郎八姬在慶長十一年(1606年)結婚。

也許得不到父愛薰陶,年少時的松平忠輝桀驁不馴,橫蠻粗暴,讓他的家臣們擔心不已。皆川廣照聯同山田重辰、松平清直等原長澤松平家舊臣,一同到駿府向隱居中的德川家康報告松平忠輝的操行,松平忠輝聞訊也火速趕到駿府,向父親訴說家臣們的不是;聽完雙方陳詞之後,德川家康以皆川廣照他們不夠格當家老為由,於是命令山田重辰切腹,將皆川廣照和松平清直改易。

慶長十五年(1610年),松平忠輝獲封越後一國,連同原本信濃松代的領地,共領有四十五萬石。越後原是堀家的領地,據點在福島,而松平忠輝入主越後後,廢了福島城,另擇高田一地築城,是為高田藩祖。高田城是以天下普請的規格建成,即由十三家大名奉幕府之命,出錢出力共同築造,岳父伊達政宗正是這十三家大名之一。

相比他的異母弟德川義直(尾張清洲四十七萬石)、德川賴宣(駿府五十萬石)和德川賴房(常陸水戶二十五萬石)這後來的御三家,松平忠輝的領地毫不失禮,其規格在德川家康諸子孫當中,也許僅次於當了征夷大將軍的哥哥德川秀忠吧,不過這不代表他與父親的關係得到改善。慶長十九年(1614年)德川家發動了對豐臣家的戰爭(大坂冬之陣),松平忠輝擔任留守居役,翌年的大坂夏之陣,松平忠輝奉命出兵大坂,總督大和口的戰事,但松平忠輝遲到,未立寸功;相反,他在率軍前赴大坂途中,在近江守山被德川秀忠直屬旗本長坂信時部隊從後超車,一怒之下便召來長坂信時將他斬殺,埋下了日後被改易的伏線。

元和二年(1616年)四月,德川家康病逝。據說臨終前,德川家康喚來諸兒子到病榻前囑託後事,唯獨沒叫松平忠輝來。松平忠輝也想見父親最後一面,特地從越後趕到駿府,可是德川家康下了命不令讓他進城,松平忠輝被拒門外,只好在城下禪寺等候,結果直到德川家康斷氣,兩父子仍然未能見面。

同年七月,松平忠輝被異母兄德川秀忠秋後算帳,流放到伊勢朝熊,妻子五郎八姬也因此跟他離異,結束十年婚姻,回到仙台度過餘生;生母茶阿局向德川家康側室阿茶局和豐臣秀吉遺孀高台院(寧寧)求助,希望說服德川秀忠放他一馬,然而德川秀忠不為所動,兩年後(元和四年,1618年)更將松平忠輝流放到飛驒高山,命令領主金森重賴嚴密看管。松平忠輝對於自己被處罰感到莫名其妙,因為行軍時超前友軍部隊本來是不當行為,他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他透過前來傳令的使者向兄長控訴,「如果我有罪的話,就請賜我一死吧」,他沒有打算為自己抗辯,倒是德川秀忠身邊的幕臣紛紛為松平忠輝求情,不過最後松平忠輝還是被判到信濃諏訪,受諏訪家看管。

結果松平忠輝求死不能,直到天和三年(1683年)七月三日才在諏訪病逝,終年九十二歲,不僅得享天年,還活得比德川秀忠的長孫德川家綱(第四代將軍)更久。

然而松平忠輝帶著冤罪到了陰間,這個污名由他的子孫繼續背負著,而且整整三百年之久。昭和五十九年(1984年),諏訪貞松院替松平忠輝舉行三百回忌,德川宗家家督德川恆孝也出席儀式,在場的人還有仙台伊達家家督之妹、諏訪家當主和松平忠輝後人,德川恆孝在眾來賓面前宣讀赦免狀,寬恕松平忠輝的罪。雖然德川家在現代已不是號令天下的征夷大將軍,但是作為宗族之長,依然掌握著對族人的賞罰大權,到底是甚麼樣的罪過和仇恨,讓這個懲罰延績了三個世紀,一直不得原諒?

松平忠輝一直不得父親眷顧,但根據「野風笛」的傳說,或可證明德川家康對松平忠輝有所期望。話說該笛由織田信長、豐臣秀吉和德川家康先後持有,被視為天下人的象徵;德川家康臨終前,託茶阿局將野風笛交給松平忠輝。若果這個傳說屬實,是否表示德川家康認定松平忠輝有資格成為天下人?

山岡莊八的長篇小說《伊達政宗》裡,把松平忠輝描寫成同樣桀驁不馴,但是擁有充沛精力、處事飛揚勇決的英雄男兒。懷抱野心的伊達政宗,甚至想過把這個娘婿推上將軍之位。松平忠輝很想出海遠航歐洲,卻淪為德川家康、伊達政宗和索提洛神父爭鬥的棋子,身不由己,結果松平忠輝未能成行,由支倉常長取而代之。

在小說家眼中松平忠輝得到頗高的評價,只是生不逢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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