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15日 星期二

本願寺 = 一向宗?

在剛舉辦的講座上〈按:3月13日由網友伊達政宗假理工大學舉辦之戰國史講座〉,有朋友發問到底本願寺是否等同一向宗,因為本願寺和一向一揆總是被牽扯在一起。這是一個頗費時間解答的問題,故此希望用一篇章探討一下。


歷史上發生的一向一揆的確與本願寺有關聯,這裡帶出兩個基本問題:一向一揆是否等同於一向宗?一向宗又是否等同本願寺?

一向宗源自於鎌倉時代的淨土宗僧人一向俊聖,他主要提倡以遊歷修行以及所謂踊念佛〈一邊奏著樂器,一邊跳舞,一邊口唱佛號〉的方式修持佛法,並在近江蓮華寺設立道場。他的布教主要集中於東國,在他死後有教團的出現,但當時稱之為一向宗的,則似乎只有鎌倉末期的《野守鏡》裡有所記載,如此說來,一向俊聖似乎並無獨創一派之意,而一般日本佛教史學者亦不曾將一向宗編入日本佛教十三宗之列〈三論宗、法相宗、律宗、華嚴宗、成實宗、俱舍宗、天台宗、真言宗、淨土宗、淨土真宗、時宗、日蓮宗、黃檗宗〉。

在與一向俊聖同時期的一遍房智真則開創了時宗,其修行方式大抵與一向俊聖所提倡的相似,因此在兩宗兼有傳布的地區,便常有兩宗混淆不清的情況出現。江戶時代一向宗更被幕府強制收編於時宗體制下,形成時宗一向派,一向宗這個名字更被禁止使用。

若這個說法屬實,那麼一向宗雖然系出淨土,但似乎和淨土真宗的本願寺並無關聯。

一向宗的另一個指涉對象偏偏就是淨土真宗〈尤指本願寺〉,一方面是當時百姓對於一向宗和淨土真宗的不了解而產生的扭曲,更有甚者把一向宗、時宗、淨土真宗三宗混為一談,另一方面淨土宗和後來的德川幕府都將淨土真宗稱為一向宗以為貶抑。本願寺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是一向宗,因此第八代教主蓮如曾經向門徒訓令:「別派僧徒要稱呼我們為一向宗,這是我們沒辦法控制的事,但我們自己決不能自稱為一向宗。」犯者甚至會被逐出教團。另外有所謂一向眾,則是蓮如稱呼那些曾吸收一向俊聖和一遍房智真的時宗教義的僧徒,他們在蓮如前往吉崎布教之時

到了百多年後的江戶時代,本願寺已經分為東西兩派,互相對立,但對於一向宗這個名字還是同樣覺得不妥,於是東西兩派一同向幕府遞交申願書要求為自己的宗派正名,其他淨土真宗各支派紛紛響應,幕府因此才將他們這一教團改稱為淨土真宗。

至於本願寺是否和一向一揆有關聯?從歷史上我們得知本願寺蓮如在應仁之亂期間曾將道場轉移到越前的吉崎〈吉崎御坊〉,慕名而來的僧俗之徒有增無減,盛況不輸當年大谷本願寺時期,蓮如甚至勸籲門徒不要聚集吉崎,以免樹大招風,但亦禁之不絕,更何況在除了本願寺之外,淨土真宗尚有數派在當地植根多時,於是淨土真宗門徒在當地儼如一個大勢力。

加賀國在長享二年〈1488年〉前後曾爆發歷史有名的一向一揆:守護富樫氏發生內訌,雙方〈富樫政親、幸千代〉各自拉攏民眾互相攻伐,後來又因為連年征戰導致需要負擔軍役和年貢的國人領主層和農民階層生活負擔過重,迫使他們攜手反抗守護,一方面卻又擁立富樫泰高為守護〈加賀國最後一任守護〉,這些國人領主和農民百姓,是否全部都是本願寺門徒當然值得商榷,但是從後來加賀國的實際統治權落在蓮如的三個兒子〈松岡寺蓮綱、光教寺蓮誓、本泉寺蓮悟〉手上而言,該次一向一揆極有可能是由本願寺主導。歷來關於加賀一向一揆的研究,都偏向於認為本願寺蓮如是「和平派」,他所寫的《御文》主張「王法為本」,即是說他從不鼓吹門徒生事或反抗幕府體制,反而更應該盡量向領主繳交年貢,而加賀之所以爆生一向一揆,則是蓮如的側近下間蓮崇假蓮如的名義煽動門徒生事。

本願寺和一向一揆的關係最明顯之處是織田信長對付本願寺的石山合戰。當本願寺拒絕向信長繳付五千貫文矢錢的同時,教主顯如便號召全國各地的信徒攜帶武器聚集石山本願寺,準備與織田軍對碰;而當本願寺顯如和信長議和之後不久,各地一揆亦告平息,可以推說各地之一揆除了有其地域政治因素之外,他們的活動泉源還在於作為淨土真宗總本山的石山本願寺這個大腦。

如是者,本願寺雖不等同於一向宗,然而由於當時人們約定俗成的稱呼,便自然將本願寺和一向一揆連結在一起;實則,一向一揆其實與一向宗並無關係,完全是歷史上的一個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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