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皇的歷史之謎》、《天皇的生活與一生》書評

書名：《天皇的歷史之謎》、《天皇的生活與一生》

作者：胡煒權

出版社：時報出版

吾友胡煒權的重量級新書在四月中旬推出。我最近才把手上的瑣事處理完，第一時間拜讀巨著。

今年平成讓位，令和繼位，是全日本乃至全世界所關注的話題，很多人——尤其是三十歲以下年輕一代——沒有經歷過天皇交替，他們是第一次遇上這等盛事，不過他們當中，對於日本人民精神象徵的天皇到底有多了解，或者說，他們如何看待天皇和天皇制度？天皇之於他們，到底有何生活上的切身意義？胡氏新著趕在這個時候推出，正好乘著這波熱潮，為大家揭開天皇和天皇制度的神秘面紗。

新著分成兩冊出售，《天皇的歷史之謎》（以下簡稱《歷史》）講的是接近二千年日本歷史中，天皇的存在和天皇體制的意義所在；《天皇的生活與一生》（以下簡稱《生活》）則微觀天皇生活的各方面。誠如作者強調，這不是一本關於天皇的通史書，而是為華人讀者解說天皇不為人知一面的科普書。

先講《歷史》。再替作者強調一次，這不是一本天皇的通史書。作者利用古今幾個重大事件，從部落制國家，到中世皇權旁落，直到二戰後的人間宣言，去分析天皇制度的流變和其歷史意義。我們知道，日本信奉神道，而且有十分悠久的歷史，他們從上古時代，就已經信奉萬物有靈，風雷雨電，是天神的安排，豐收歉收，是土地之神的安排，草木竹石、飛禽走獸，也都有靈。在人為的安排下，天皇也成為神的化身，所謂天照大神的後裔，掌管人世間的事務，於是天皇成為人間（現實世界）與神祗（神話世界）的橋樑。「天皇」一詞出現以前，最高權力者稱為「大王」（或稱「大君」），原是部落制國家首長的稱呼，而大和政權統一各部落、邁入王朝國家之後，便將「大王」昇格為「天皇」，以示高於其他部落大王，當中《古事記》和《日本書紀》的編纂為天皇的地位提供理據支持，天皇是神的子孫，現人神，萬世一系，這些概念亦由此而起。

作者還強調一點，就是天皇不一定是掌握政治權力的人。所謂政教合一，我們印象中的天皇除了是政治領袖，也是宗教領袖，而後者的意義其實從來沒有變過，即使天皇一度失去政治大權，其作為天照大神的子孫這一角色仍然未曾剝落。

作者從女天皇、藤原北家攝關政治、承久之亂、足利義滿、光格天皇尊號一件等事件，介紹天皇形象的演變之餘，還為讀者破除一些長久以來的誤解。例如藤原北家雖然長期佔據攝（政）關（白）高位，但攝關畢竟只是一種顧問性質職位，不可出席天皇和公卿的會議，也不具有決策權，真正讓藤原北家權傾朝野的，是「內覽」這個職位，即可以在公卿會議之前閱覽天皇的決策草案，進而提供意見，這是真正左右政治的職位，而藤原道長雖然只擔任過一年攝政，但長期擔任內覽，在朝廷中呼風喚雨，既成為天皇外戚，又在朝中安插親族，代代佔據攝關之位，奠定藤原北家的霸權。

書中另一重點是昭和天皇的戰爭責任以及當今皇位繼承危機等問題。似乎談到天皇，就絕對不能避談這個題目。作者在這一節落墨甚多，為讀者爬梳昭和天皇有罪無罪論的各種觀點，以及社會各界對維持天皇制度的態度；接下來講解戰後新《皇室典範》與現實政治的矛盾，帶出為何平成天皇讓位背後有這麼多不為人知的政治角力。作者負笈日本多年，有實地的接觸和觀察，有精闢獨到的見解，難得有心有力為讀者提供詳盡的第一手資訊，正是作為外國人的華人讀者所欠缺的時事知識。

《生活》一書顧名思義就是以介紹天皇的生活為主。我們對天皇生活的認知來源可能就是現在圍繞天皇家族的新聞，尤其是曝光率最高的佳子公主，像是明星偶像多於政治人物。在傳媒的追訪之下，天皇家族已不像往日那般神秘，除去他們特別的皇室身份和公職，其實就跟我們平凡人一樣有血有肉。

而胡氏這本《生活》，更為讀者解釋一些大家平常不會注意到的細節，讓讀者更了解天皇不為人知的真實一面。

例如現在和以前的天皇平日都在做什麼呢？從起床到睡覺，除了跟公卿開會談政事之外，其餘時間有什麼樣的活動呢？一天三餐是吃什麼呢？在日本的中世，天皇沒有實權，是不是因此無所事事虛度日月呢？

我們多少都聽說過，昭和和平成天皇兩父子都是生物學者，似乎天皇家族都遺傳著學霸因子，但是不說不知，從前的天皇除了每一代都專擅和歌之外，原來更是管弦樂的能手，音樂對天皇家的管治來說，更是十分重要的要素。這一點，恐怕除了胡氏這書之外，沒有其他華文書籍提及過。

更讓我感興趣的是天皇與進化論的矛盾。西方科學在明治維新時代透過回流的留學生進入日本，天皇也醉心於新科學，不但自己苦心鑽研，還大力推廣，以展示日本進步的一面，但進化論否定了天皇乃神的子孫這一根深蒂固的思想，觸犯了皇室和政府的禁忌，萬一「天皇乃神的子孫」這一神秘面具被揭破了，世人將會怎樣想呢？所以政府既要獎勵科學，另一方面不得不掩飾危害天皇統治的某些先進思想，這種矛盾直到二戰後天皇發表人間宣言，脫去神聖衣服之後，才有所緩和。

其實一千多年來，天皇親政的日子少之又少，從前有藤原攝關政治，然後有三個武士政權，維新後則有軍部弄權，現在的天皇家族仍然受到內閣和宮內省的管束，加上傳媒的鎂光燈，天皇的一舉一動受到世人關注，依然不能自由如意。攀龍附鳳也許是人之常情，進入天皇家族看似生活無憂，舒適寫意，實際上卻是籠中鸚鵡，身不由己，反不如凡人一般自由自在。一入宮門深似海，難怪才貌雙全的雅子妃嫁入皇室後熬出精神病來。

目次

《天皇的歷史之謎》

推薦序 華人視角的天皇史專著 / 胡川安
序言   一部為華人讀者而寫的天皇解說書
天皇系圖

第一章  概說天皇的歷史（古代篇）
1.傳說神武天皇就是徐福？
2.著名的「邪馬台國」與後來的天皇朝廷有什麼關係？
3.日本有兩個開國天皇？
4.「萬世一系」的概念，與古代天皇的誕生有什麼關係？
5.日本的「女天皇」是怎麼出現的？
6.天皇有姓氏嗎？
7.「平將門之亂」和天皇有什麼關係？
 
第二章概說天皇的歷史（中世篇）
1.天皇為什麼與藤原家共治天下？
2.治天之君──院政，是怎樣的制度？
3.「承久之亂」為何對天皇制帶來重大影響？
4.天皇的內訌催生了南北朝時代？
5.「日本國王」足利義滿打算篡奪天皇之位？
6.戰國時代的天皇有多潦倒？
7.天皇與織田信長、豐臣秀吉的關係如何？

第三章概說天皇的歷史（近世近代篇）
1.德川幕府的《禁中並公家諸法度》是用來箝制天皇的法規嗎？
2.為什麼江戶時代重新出現了女天皇？
3.哪兩個事件動搖了天皇與德川幕府的合作關係？
4.孝明天皇為什麼曾經堅持排外攘夷？
5.幕末時代的日本人怎麼看待天皇？
6.明治天皇如何迎接明治維新？
7.病弱的大正天皇任內，曾發生哪兩件宮闈事件？

第四章概說天皇的歷史（現代篇）
1.昭和天皇結束戰爭與「國體護持」有什麼關係？
2.日本人如何看待昭和天皇的戰爭責任？
3.「象徵天皇制」的爭議與矛盾是什麼？
4.新、舊《皇室典範》有什麼不同？
5.天皇、皇室與大眾媒體的關係，如何演變？
6.平成天皇讓位為什麼引起憲政危機？
7.「萬世一系」的天皇制會走向完結嗎？

《天皇的生活與一生》

第一章 天皇的宗教與儀式
1.天皇崇拜與「初詣」有什麼關係？
2.「三種神器」如何影響天皇統治？
3.對日本來說，《古事記》、《日本書紀》為何如此重要？
4.天皇即位儀式與大嘗祭為什麼這麼神祕？
5.中世時代的「御靈信仰」與天皇權威的關係為何？
6.明治維新破壞了天皇與佛教的關係？
7.為什麼天皇長年極力排斥基督教？
 
第二章 天皇的思想
1.兩個「天皇」的讀法各有什麼意含？
2.天皇如何導入和實行年號制？
3.曆法制定與天皇有什麼關係？
4.蒙古入侵時發生的「神風」，如何反映天皇的神聖性？
5.幕末的「修陵熱潮」、「尊王攘夷」，與明治維新的關係為何？
6.「神國思想」如何發展成後來的「靖國思想」？
 
第三章 天皇的藝能與學問
1.為什麼天皇視和歌為「國學」？
2.出自民間的能樂，如何與天皇分分合合？
3.在天皇帝王學中，音樂代表的意義為何？
4.茶道如何成為近世天皇的新學問？
5.天皇與日本帝王學的關係為何？
6.昭和天皇的倫理課為什麼會提到戰國大名？
7.近代天皇與達爾文進化論，有什麼矛盾？

第四章 天皇的生活與一生
1.天皇的都城為何由大變小？
2.沒有政治實權的古代天皇生活很悠閒？
3.江戶時代的天皇即位儀式是京都官民尊享的同樂日？
4.天皇的葬禮為什麼由佛教轉為神道儀式？
5.天皇的日常飲食是怎樣的呢？
6.古代天皇的經濟來源為何？
7.近代天皇的經濟來源為何？

第五章 天皇的形象
1.為什麼古代繪畫中的天皇面容都被遮掩了？
2.為什麼天照大神時為男身，時為女身？
3.從江戶時代的天皇肖像畫，看到怎樣的天皇觀？
4.明治天皇的肖像畫和照片有什麼祕密？
5.古代天皇怎樣讓人感知他們的存在？
6.近代的「大元帥陛下」是如何形成的？
7.菊花、櫻花與戰爭，與天皇各有什麼關係？
 
第六章 天皇的家族
1.天皇的嗣君──皇太子──如何產生？
2.一件禁宮醜聞如何折磨後陽成天皇？
3.禁宮女官們與天皇是什麼關係？
4.明治天皇如何進行「皇宮現代化」？
5.為什麼日本必須有天皇，但不一定需要皇后？
6.昭憲皇后的「國民國母」形象是怎麼確立的？
7.為什麼第一代「平民皇后」美智子成為改變皇室形象的象徵？

結語
歷代年號一覽表
新舊皇室典範＋退位法翻譯
主要參考文獻